×
资源与产业

写作的迭代资源和伦理传统从邱华栋的历史转型

“年轻的老作家”这个玩笑般的悖论,在短时期内可能都是邱华栋的独属标签。其中,“老作家”这个词颇可以用洋洋洒洒的一大篇文字来细陈其创作谱系。

粗梳一遍,最早期的《别了,十七岁》和《西北偏北》是典型的青春写作,一个在天山博格达峰下长大的少年,经历着和后来目所能及的青春叙事不一样的青春物语。大学毕业后,邱华栋又立马瞄准新的书写对象——城市和城市里的人。在这个时期,他创造了如青年吕安这样的都市“闯入者”形象,他们一方面痛苦地吞咽着自己精神的蜷缩感,另一方面却也丝毫不加掩饰地表达着对琳琅满目的经济社会的钦慕。当这些外来者终于缓步步入城市的内在肌理,疲惫地关闭四处打望的双眼,渐入迂阔之境时,邱华栋又将城市视为一个巨大的病灶,都市新富人和新美人们需要重新看待生活平静水面下的泥藻,这时期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是《时装人》《公关人》《社区人》《鼹鼠人》《环境戏剧人》等中短篇。

不过,这些以“XX人”命名的篇章有着理念先行的共同特点,作者在情节和描写中不断掺杂着现代性批判理论。虽然指向了人物怪诞性所形成的社会文化根源,但终究是稍嫌简化。短时间内,这些古怪变异的形象喷薄出现,为邱华栋在文坛的声誉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是这些作品也反噬了其创作尽快突破与转型的可能。因为批判视角和反抗主题,成为了邱华栋的文学评价体系里最顽固的一道屏障,即便在学位论文这样的专项研究中,论者依然容易忽略掉他的其他写作面相,而选取他对北京城的书写为研究对象,并且认定:“邱华栋的书写中传统文化和历史记忆都是不存在的。”①郭彤:《邱华栋小说的北京书写与城市症候》,河北师范大学2017年硕士学位论文。不过,这也帮助我们更为清晰地发现,他写作中那种信息流特质的东西,仿佛电影《黑客帝国》片头处的数码矩阵,刺目的荧光绿载着单调的数字和符号,但当它们集中迅即地顺流而下,展示的则是瞬时的激情美学。

这种情况在“北京时间”系列长篇小说出现后稍微有了缓解,在《白昼的喘息》《正午的供词》《花儿与黎明》《教授的黄昏》中,邱华栋的笔触显得更为贴近人物了。因为有了更为厚重的知识视野,他更是以新闻记者、私人老板、高校教授等精英群体为切入点,进一步写出了社会阶层和思想意识的分化状况。

“与生命共时空”的文字就从这个形象序列显示出强大的生长性。尤其对于中国作家而言,层出不穷的现实状况和社会变化让他们不断向外拓展物理空间,又向里深掘心理空间。对于有完整教育背景和丰富媒体经历的邱华栋尤其如是,而他也在不断依靠一种“知识型”的经验结构来处理自己对当代生活的观察。在《十三种情态》《唯有大海不悲伤》这两个短篇和中篇小说集里,主人公们走向墨脱、走向边境,甚至攀爬冰峰、潜入大洋,此前在都市里患“扁平症”的人们,重新实现了“治愈”和自我丰满化。

出乎意料的是,在把城市逐渐吃透,并且形成了趋于成熟的写作风格之后,邱华栋这个都市猎鹰者,又走进了历史。小说集《十一种想象》涉及楼兰古国的繁华寂灭、玄奘归来后上殿面圣之状、两幅韩熙载《夜宴图》的神秘去向、唐代女诗人鱼玄机的传奇文采和命运、全真教道长丘处机西行赴约、明清易代后文人李渔的异彩纷呈的文化生活……其中既能看到繁花簇锦的文化,又能体会到幽深浮动的禅机。另一方面,作者的眼光还打量到了现代舒适生活中难以消化的那部分内容,《一个西班牙水手在新西班牙的纪闻》和《色诺芬的动员演说》等文本提示的是:“除去被海藻覆盖的时代,人类一直被自己的血和眼泪喂养而成长着。人类的本性中到底隐藏着多少只野兽,谁都无法从任何一部历史典籍中完全测知。”②邱华栋:《十一种想象》,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6年版,第57页。邱华栋用一个个复杂的人性切片把正史那些混沌凝滞的边缘处搅动了,由此历史生成了新的涡旋。

如果说中短篇小说的灵活篇幅足以容纳一个聪明作家对历史的奇思妙想和灵感偶得,那么从创作意图上看,作者对于长篇小说的用力、修补和自我阐释,应更能体现他的关注方向。2016年《时间的囚徒》出版后,前后花费十多年的“中国屏风”历史小说系列集结完成。在《贾奈达之城》《单筒望远镜》《骑飞鱼的人》等几部小说中,邱华栋选取了一些重要的历史节点:1947年英俄角逐的新疆形势、太平天国、义和团运动和巴黎的红五月风暴等。邱华栋不满足于攀爬经纬线的格子,还以时间的坐标轴横插进来,开始吸收历史,触摸一种陌生的东西。但据此判断这就是邱华栋创作中的“转型”依然为时尚早,我们暂且搁置这个问题,先把它界定成一次写作历程中的时间扩容。

上一篇:体育课网络教学模式的构建
下一篇:没有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