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匠轶闻
曾经的老家,除了平原沃土与波光粼粼的河流外,就是那些高高低低、长长短短的山峰,错落有致,起伏舒展,是一道故乡特有的风景。这些山峰群峦中,除了长满郁郁葱葱的植被绿林外,有些山头还有嶙峋的石峰,且以石灰岩、青石为多,是大自然留下来的宝贵资源。
靠山吃山,似乎是“千年一贯制”的民谚。老家的圣塔山、水母山、白金山、高岭山以及南部的寿安山群都长着千万岁的石头。在靠山生活的乡民百姓中,生存着一股与石头打交道的人群,人们管他们统称为石匠。
当老石匠来到作业现场,放下长方形的木头工具箱,总会将那些工具铺放下来,便于随时取用。大锤、二锤、钢钎、楔子、錾子、手锤、手扳风箱,还有划线的钢尺和弹线用的墨斗。这些铁家伙们各有各的用处:大锤和楔子都是开山用的;二锤是砸线用的;钢钎是撬石头用的,起到杠杆作用。錾子的用处较多,在剖、削、镂、铲、磨都要用到它,依据用途不同,有长短錾之分,还有扁錾之说。“磨”这道工序一般都是用扁錾。錾子还有尖口和平口之分,尖錾一般用于打窠臼、镂空之作,而平錾则是在后期铲平用。
石匠,简单地分为粗匠、细匠两大类。粗匠是把山上的石头采切成大小长短不一的原料石,细匠一般是在山下,或磨,或雕。早年,几乎家家户户都用得着他们,石敢当、捣臼、铭记、碑文、石磨、磉盘、石狮子等等全是石匠们一锤一锤凿出来的。
石头是坚硬的,石匠则是“吃硬”的。他们以采石头、凿石头、卖石头作品为生,是名副其实的“石头汉子”。
石匠们代代传承着技艺,开凿出许许多多的石头产品,留下了斑驳陆离的轶闻趣事。
“断磨”石匠的扇形图
年幼时,每年的秋末,父亲总会在母亲的催促下,请来凿磨盘的师傅。那时候的乡民们称这种专门凿磨盘的师傅叫做“断磨佬”。
上门来“断磨”的都是四五十岁以上年纪,有着一手硬邦邦的“断磨”本事。记得他们的手,硬硬的、大大的。十指很粗,劲道强大,手背与手臂上青筋暴突。爱玩撒欢的我们娃儿几个轮番着,也很难扳倒他强壮有力的一柱大拇指。
“断磨佬”使唤着型号不一的钢錾子,一把拳头大小的“馒头型”铁锤子对着铁錾子“铛、铛、铛”地敲打,那冒着白白石粉的錾子头,在磨缝条沟里一丝一丝“耕耘”,时不时地吐冒出一串串金亮亮的火花来,他的粗壮手掌移动之后,留下一道道深浅如一的石沟,就是那流淌滑行粮食粉末的磨路。
我们通常看到的多半是石匠给石磨“修道”。老态龙钟的磨盘,年复一年里上下两片旋转磨合,磨棱牙齿就磨损了,磨沟浅了,磨面的阻力大,推拉费劲,出粉率低下。所以,每当石磨的磨棱消磨得差不多了,主妇们就会嚷嚷着当家的,快叫石匠来“断磨”“洗磨”。这石匠到家,磨塘、磨心、磨棱、磨沟如此这般地开凿“洗刷”了一遍,新磨牙里好牵磨,石磨便会在一群孩儿们奋力推拉中“上片好似龙吞水,下片就像雪浪飞”,此时此刻,人们都会赞许起“断磨”的石匠师傅来。
好奇的孩子们总是围拢在石匠旁边,看着他不厌其烦地“铛、铛、铛”开凿着磨道,听着不紧不慢地说着石磨的事儿,“这磨道大有讲究哎,磨心向外走的这些纹路,就是一组规规矩矩的扇子图嗨。主纹路、支纹路,路路相通,出口在磨圆边线。纹路受阻不通、纹路深浅不一,就会堵塞,拉磨就费力气,产量也不高,真正的吃力不讨好哦!”老石匠津津乐道,小孩子似懂非懂,就像听着天书一般。果不其然,在老石匠的凿刻下,两幅清晰生硬的“扇形”图,规规矩矩地刻画在上下两片磨盘上。
时过境迁,石磨早早退隐生活,石匠也悄然归隐,唯有那“铛、铛、铛”的铁锤与錾子组合,一丝一毫地“蚕食”石磨的碰击声,时隐时现地回荡耳际。
“圆规”度量的石墩子
旧时,石墩子在人们房舍起居的建筑群体里无处不在,那些圆形、菱形的石墩子大大小小的,是石头石身的器物,是石匠们“玩石头于手心”的精美作品之一。
老家的人们自古以来砌房造屋所用的石墩子,都是就地取材,请地面上好手艺的石匠凿制,按照主人房屋柱子大小,根据各种特定好兆头好寓意,选定石墩子的大小、高矮、形状,有些还要在石墩子外表刻凿上栩栩如生的龙凤鸟兽图案。
那时候,老石匠们也没有量值工具,高明的石匠师傅就是靠着一双眼睛、一双茧手,便能够开凿出合适的石头坯料,经过一点点循序渐进的“开、削、洗”,愣是将“石婆头”敲打成漂亮的石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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